果然是天幹物燥的，一把火很快燒得旺起來。柴房內外濃煙滾滾的，有人發現異常過來想要撲滅，木頭堆在一起燒，哪裏是這麽容易解決的。

顧長明與小鳳凰並肩站在樹冠處，找的位置恰當好處，將底下發生的盡收眼底。

幾個下人見火勢越來越旺，漸漸不敢再靠前，不知是哪個說要阻止火勢蔓延，裏面先不用管了，其他人紛紛附和，找來石塊沙土圍著柴房轉了個圈。

顧長明眼睛瞇了瞇，這幾個是當真不知柴房的密室中還關了一個人，所以才做出這般果斷的決定？

這法子雖然好，然而裏面被困著的人肯定是逃不出來了。若是柳竹軒依然在裏頭，必死無疑。

小鳳凰雖然心知肚明柳竹軒早被帶去了老溫太醫府上，看到這裏免不得緊張，又不方便開口說話，一只手緊緊拽住了顧長明後腰的衣裳。難道說沒有一個人會來營救的？

那些人邊阻燃，邊嘰嘰喳喳個不停，似乎有人提了一句寇娘子去了哪裏？諸人面面相覷，誰也沒個精準的答案。

顧長明聽到寇娘子三個字，直接理解成是扣子在柳府的化名。

底下的人又說平時柴房就是寇娘子打理的最多，這會兒柴房起了火如何沒見到人影，莫非是被困在了火海中！要說這把火不像是無緣無故燒起來的，寇娘子若是還在裏面，豈非要被活活燒死。

顧長明的嘴角漸漸揚起點笑容，這場熱鬧越看越有意思了。

立時，有人反駁道，一個大活人被困在火海裏能不發出一點聲音？沒準寇娘子出府去買東西了，所以柴房燒成這樣才剛巧被發現，要算起來，等大公子回來還要治她的罪。

“不是說，火海裏頭，好些人被濃煙一熏，頓時人事不省，萬一寇娘子被燒死在裏面，我們幾個誰都不好和大公子交代吧。”終於有人忍不住，想要往火場探頭探腦的看個究竟。

“這麽大的火勢，誰進去誰就是個死，反正我是無能為力的，萬一裏面什麽人沒有，不是白白送命了。”這人是最先發現火情的，搖了搖頭，不願意冒險，“柴房的火不可能是一下子燒的，要喊早喊了。”

餘下幾人紛紛附和，仿佛誰也沒有要救人的英勇之舉。

顧長明把目光鎖定在那個說濃煙一熏的身上，這個面目同樣很普通的男人，從旁邊的井臺邊打了井水，澆在自己身上，眼見著要往火海裏沖進去。

沒等他到柴房門前，一股熱浪撲出來，差點沒把他的頭發眉毛全燒光了。他倒退幾步，咬了咬牙終究還是放棄了。

小鳳凰以為到了這一步，總有人會露出破綻，結果除了見著膽小怕事的，其他一概沒有。她有些失望，側眼去看顧長明，他似乎不這樣想，滿眼看起來都是興趣的樣子。

他察覺到小鳳凰的目光，轉過頭來嘴唇無聲的動了動，小鳳凰看明白了，他說的是再等一等。

難道說，還有沒出場的人？

“這是怎麽回事！”一個尖利的嗓子響了起來，紅衣女子發瘋般從屋中沖出來，“燒成這樣，你們還楞著做什麽！救火啊！”

“桃心姑娘，你看火勢太大……”這人的話都沒說完，被紅衣女子一巴掌扇在臉上。

“你給我閉嘴！家宅著火，你們是吃幹飯的嗎，居然眼睜睜看著不救。我告訴你們，今天要是不把火給撲滅了，我要去報官，你們哪個都不得好！”桃心的嗓子聲量驚人，小鳳凰站在樹冠上都能感覺到耳膜隱隱作痛。

這到底是個什麽人，什麽身份，什麽來頭？

小鳳凰暗暗咋舌，發現顧長明似乎要動了。難道說，這個就是他們在等的人？這一臉胭脂，杏眼桃腮的，怎麽看怎麽不像話！

那些人被桃心幾句話威脅，居然個個聽話，又開始打水去滅火了。桃心一手叉腰，嘴裏還在不斷咒罵教訓，生怕哪個不肯出力，壞了大事。

小鳳凰還是忍不住了，悄聲問道：“這又是什麽人？”

不過短短六個字，桃心的咒罵聲停了。顧長明不輕不重的瞪了小鳳凰一眼，輕功好有什麽用，耐不住性子成不了大事。

小鳳凰傻了眼，她的聲音壓到最輕，底下又亂糟糟的一片，難道說還能被桃心聽見了！

和她猜測的一樣，桃心非但停了嘴，三兩步走到樹蔭底下，仰頭往上看。那一雙杏眼水汪汪裏還摻雜著煞氣，小鳳凰甚至感覺到，那目光都把她給鎖定了。

沒等她有機會多想，顧長明突然握住了她的胳膊，把她的人從原來的位置整個提起來，往後退了一尺有餘。

小鳳凰耳邊聽到銳利的破風聲，再定眼見到她所站的枝幹被利器射穿，樹葉亂飛，不住晃動。剛才那一下要不是顧長明及時出手，她眼前浮現出方原生的死狀，她大概就是下一個目標。

底下的那個，見一擊不中，似乎也很吃驚，不等她再次出手，顧長明仿若是捕食獵物的雄鷹，從高處疾馳而下，同時袖中劍飛出，直擊對方的要害。

小鳳凰哪裏還能坐視不理，跟著他一並下去。突然滿眼白光，不知有多少暗器向著兩人飛過來。顧長明的身形在半空中折轉，以最快的速度扯下外袍，灌滿真氣，令其無風鼓起，把兩人的正面要害統統遮擋住。

縱是他速度變招奇快，外袍依然被射得篩子一般千穿百孔的。顧長明借力使力，人已經到了地面，迎敵而上。

小鳳凰以為桃心是敵，沒想到在場所有人全部沖著他們動起了手。難道說整個柳家已經完全淪陷，所有眼睛能見到的，耳朵能聽到的，全部都是對手！

這個時候，多想無益。除了桃心手中的短弩特別需要堤防，顧長明對其他人出手沒放在眼中，既然對方直接要取他們的性命，那麽他也不會客氣，袖中劍所到之處，碰著就倒，不死也是傷了七八成的要害。

小鳳凰眼角餘光見他越戰越勇，也是士氣大漲，繞到了桃心身後，準備來個前後夾擊，拿住了這個活口。

不曾想，桃心正面對著顧長明，手臂以一個完全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過來，短弩再次出手，沖著小鳳凰的咽喉處射來。

小鳳凰的輕功再好，使盡全力往後退倒，短箭的勢頭不減，仿佛是緊緊咬在她的喉嚨處，她後背一層冷汗，以為要和方原生一個下場。

側身處，突然一道重力，把她朝著偏側推了過去。小鳳凰的身體仿若是風中落葉，翻騰了幾周，滾落在地，雖說狼狽不堪，至少是保住了一條小命。

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看看，誰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她。發現哪裏還有別人，明明在她正對面的顧長明，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側，幫她使了一把力，避開致命的偷襲。

桃心滿心以為此招必中，等她見識到顧長明的身法，臉色大變，不敢再繼續戀戰，轉身想要躍出院墻，也不管不顧剩下的其他同夥了。

顧長明哪裏會給她逃生的機會，騰身而起一把扯住她的小腿，人已經到了墻頭，再次被他重重的扯落，加上他手腕上的勁頭，把整個人甩在地上，發出鈍器落地般的悶哼聲。

小鳳凰驚魂不定的站在那裏，一味的喘氣，剛才死亡的感覺實在是離得太近，她到這會兒依然沒有辦法出聲，後背的冷汗被風一吹，涼颼颼的直鉆進了心底。

桃心摔得極重，依然不肯罷休，想要反身再給顧長明一箭。顧長明哪裏會給她這樣的機會，上前兩腳把她肩胛骨踢得脫臼，完全使不上力氣。然後又是一腳把人從地上飛踢到院墻再重重滑落在地。

這一次，桃心明顯是出氣多進氣少，沒有後招的能力了。

顧長明走過去，一腳踩在了短弩上頭，低頭看了片刻，擡眼冷笑道：“剛殺了一個本朝的官員，你還要在柳家殺人，哪裏來的膽子！”

小鳳凰自己明白，一雙腿肚子都是軟的，勉強走過來把地上東倒西歪的全部數了一遍：“顧大哥，一共是七個人，加上這個算八個。”

“她一出來的時候，見著火情已經猜到是有人故意放火的。”顧長明鶴立雞群般站在諸人之間，放眼看了一圈，確定這些人全部都不可能再有還手的機會，“我沒有相信過扣子的話，怎麽可能在柳府只有她一個混雜進來的。但是，我也沒有想到，柳府所有的下人全部都是有備而來，這一場交易所花費的代價似乎也太大了點。”

小鳳凰點了點頭，八個人，加上那個被他們抓住的扣子，九個人來守著一個柳竹軒，壓根沒有這種必要，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。

“你太聰明了些。”顧長明是沖著桃心說的，“你出場的人設應該是柳竹軒的通房，他赴任為官卻沒有帶上你。你說的那些話合情合理，我並沒有看出破綻。”

桃心一口血順著嘴角往下不住流淌，知道顧長明剛才是下了狠勁，怕是這會兒五臟六腑都受了重傷。這樣斯文俊秀的一個人，會出這樣的狠招，桃心忍不住多看了小鳳凰一眼，是不是因為她試圖要傷害這個女人，才會把顧長明給激怒了？

“我剛才說了，你就是輸在了太聰明。你發現是有人刻意縱火，於是你也知道放火之人必然沒有走遠，所以想要反過來套路我們，在發現我們的行蹤之後，徹底打殺，讓我們有來無回，解決後顧之憂。”顧長明在小鳳凰出聲的時候，已經想明白這些。所以桃心過來的時候，他全身戒備，躲過第一撥的偷襲，再想要反客為主，把桃心拿下。

他不得不承認，自己的估算同樣出現偏差，一個敵手與八個敵手還是有很明顯的差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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